高田贤三：40年绚烂时代

高田贤三

借香港设计营商周之机，独家专访高田贤三，这样的机会在近年已经不多见了。

一月旅程奠定一生标志

在传记作家Tamae Armand-Ejima于《Kenzo》一书中撰写的高田贤三小履历里，他与我们分享了几个高田早年的小故事，其中一个是这样的：“大学毕业后，他(高田)进入一家著名的服装制造商工作，他的设计也开始出现在许多时装杂志里。他从那个只有5平方米的小房间搬了出来，搬到一个30平方米的西式公寓里。但他并没有在那个新家住了多久，那座公寓很快就要重新改建，地产商付给他一笔赔偿金以让他搬出那栋公寓。Bravo！现在他有到巴黎去的资金了。他有机会看一看他一直梦想着的欧洲世界。”

这样的故事发生在1965年的新年来临之前，也许很多人都已经不记得那一段高田贤三真正展开其时装生涯之前的历史了。关于他买了一张二等舱船票，花了一个月从日本旅行到马赛的故事已经变得像一个传奇一般，带有不真实的色彩，但正是这样已经远离记忆的一段历史，见证了高田贤三40多年时装生涯的开端，因为正是那历时一个月，停靠过无数个港口的海上航程，让高田亲眼亲身认识到不同的民族与文化，他所见所闻的文化、人物和传统印象，最终带来的是今天所有认识高田的人都无法忘怀的，以民族感为标志的Kenzo风格。

这段故事发生的5年后，1970年，一款名为“countr y bumpkin”的时装登上了《Elle》杂志的封面，那是高田在其精品店内展示的一个系列中的一件，以日本和服的印花布料设计制作，但并不完全的日本风格，当时法国媒体对它的形容是“休闲而容易产生共鸣”，不是传统和服的那么严肃正经。他将两到三种不同的和服印花融合到一件衣服上的做法震撼了法国的时尚圈，而日本画的印花方式也带来了一次文化上的冲击，高田在学校时候花费了大力气学习的绘画方法终于实现了真正的价值，一股清新的东方之风吹进了西方时尚社会，那是一个东风还不曾真正吹起的时代，今天法国《Ella》的Catherine Rousso回忆说：“看到他将廓形、色调混合运用得如此聪明又充满诗意，我们感觉到他的时装正是巴黎所缺少的。”这一次封面之作，被认为是高田时装生涯的标志性起点。

一座时装大屋的进化

当这个日本男孩在巴黎开了自己的第一家店“Jungle Jap”后，从1970年到1975年，高田一次一次地挑战着巴黎这个城市对时装的接受能力。1971~1972的秋冬系列，高田自己称之为“反时装”，他的剪裁完全颠覆了巴黎时尚界对制衣技术的关注点。1972年春夏系列中，高田的花鸟虫鱼让商业时装秀的舞台变得赏心悦目。到了1973~1974秋冬系列，来自日本的高田抛开了日本传统服装的影响，将注意力转移到罗马尼亚的传统服装，这让一直以为他只能在日本文化基础上生发的时装评论人大吃一惊，却又同时保留着Kenzo设计的民族风情。1975年的春夏系列是高田真正成功的开始，更多的传统形式影响着现代感的设计，中国式印花也被加入到他的设计中，喜庆的中国红与唐装女式立领与印花百褶裙的组合成为1975年秋冬系列的主形象之一。此后，Kenzo的风格跨度越来越广，从意大利画家波提切利的作品到印度的尼赫鲁风格都成为启发新系列设计的灵感，繁复的印花和廓形在这些跨越东西方的灵感指导下，以高田贤三的个人方法统一起来。没有谁会认为这些系列各自断裂分离，它们都带着同一个设计师的个人符号。

1980年代是高田贤三从一个年轻设计师到一个品牌拥有者的成熟期，他的设计也在1983这一年扩展到男装领域。作为1980年代时装潮流的引领者之一，Kenzo的设计中开始出现更多当代的线条，暗示着女性应当与男性一样进入社会的男式设计在1982到1984年的几个系列间频繁出现，1982年秋冬系列中那位手持冲锋枪，但枪口开出鲜花的女军官形象深入人心，各种格呢套装不仅以混搭的图案吸引人眼球，也让1980年代女性的形象鲜明起来，民族风似乎在这个10年中隐身幕后。2004年，相隔20年之后，Antonio Mar ras设计的秋冬系列又重现了那些熟悉的廓形和格呢布料，加入了更多的民族气息—比如格呢西装之下的鲜艳印花内衬。这可以认为是一种致敬与回归。

1990年代的Kenzo设计，时装界的着墨并不重，他在1980年代已经把品牌做得成熟，也积累了一定的忠实支持者，异域风情俘虏了一批时装迷，那是一种类似“要么爱，要么不爱”的决断的分水岭，只要不出太惊天动地的调整，这批支持者是不会跨过这道分水岭的。Kenzo也逐渐从一个时装品牌发展到香水及护肤品的领域，而从1993年开始，Kenzo就成为LVMH集团的一分子。但偏偏在这个平稳发展的1990年代结束之前，传来了高田贤三退休的消息。

那一段退休的时光

关于高田贤三的退休、将品牌交给自己的设计助手维持了4年，又于2003年由Antonio Mar ras接任创作总监至今，其中涉及了一段时装圈的复杂历史，恩怨情仇可以媲美任何一部家族电影。这段历史到了今天是一个不容易触碰得到的敏感区域，相信再过10年也是如此。包括在这一次的采访中，高田也含蓄地表示：“现在的Kenzo是另外一位设计师来创作的，所以我不想对这个有太多的评价。”尽管不想表达太多的情感，但对于他的“继任者”Antonio Marras，高田还是说了几句：“之前我曾经见过

Antonio Marras3次，他是一个很棒的人，他很热爱他的工作，他也很努力地延续我的创作，他确实延续了Kenzo品牌的精神，有时候是做得很好的，但有时候就有点太回到过去了，太执著于Kenzo过去的表现手法了。”这是一个雷区，出于对高田先生的尊重，我没有太深入地追问这个问题。创作者的执著，其实不难理解。

那一段退休的时光，高田隐居在摩纳哥的家中，这个家在近年逐渐浮现在更多人的视野之中，其中的生活品味为人津津乐道，高田家中丰富的收藏自然是最吸引人的焦点，尤其是在去年他搬家以及将数量极大的一批收藏品拍卖的时候，人们不禁产生疑问，高田贤三是否从一个设计师变身成为一位艺术家或艺术收藏家了呢？

“事实是我现在住在摩纳哥，也在那里画很多画，我确实做了一个展览，但我不确定是否可以称之为‘艺术’，因为不应该由我来评判我的画或是我的艺术创作，所以我自己也很想知道那是不是可以被称为艺术品。要想出绘画的主题确实是很难的，但随着时间的推移，我觉得画画是一件很让我愉快的事情，不过我还是不敢称呼自己为艺术家。”高田谦虚地说，“事实上前一段时间我把住了20 年的房子卖掉，因为那对于一个人住来说太大了，我一直很充分地运用它，并享受住在其中，里面有很多我的收藏，很多古董和艺术品，当我要卖掉房子的时候，我就要重新整理我的收藏品，所以我才会举行那次的拍卖。我一直以来都对收藏古董有很大的热情，我会在周末的时候去逛巴黎的古董店。”在他那住了20年的家中，积累了许多充满东方风情的细节，比如瓷器，比如日本的茶室布置，要放弃如此长久的收藏应该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高田跟我分享了一个小故事：“我曾经请一个风水大师去我巴黎的房子，他看到我的房子和那么多的收藏品时，他说那是对风水不好的，我应该另外找一个地方去存放我的收藏。”东方的哲学至今都影响着高田，从这个被他作为笑谈的小故事中就可以感觉得到。搬家是否可以理解为对开展新未来的一种行动标志呢？高田近期的动作似乎佐证着这个猜测—他正着力推出全新的个人品牌：KT design by Kenzo Takada。

“我最大的梦想是能再有一次美妙的恋爱”

尽管高田的样貌看起来不像一位70多岁的老人，但谁也无法逃避年龄的冲击。作为一位在近年重归积极活跃的设计师，年轻的心态和开放的世界观是不可缺少的，所以当高田回答他目前最大梦想是什么的时候，你会马上产生“他还很年轻”的感觉，因为他的答案是“我最大的梦想是能再有一次美妙的恋爱”。

也许，跟新时代的恋爱也是恋爱的一种，70多岁的高田仍很渴望与年轻一代进行交流，他甚至表示愿意将Twi t ter等新媒体和新技术运用到自己的时装事业中。“我的很多项目都是跟年轻的设计师一起紧密合作的，我也应该更关心年轻一代，跟他们分享我的想法，我应该要鼓励跟年轻一代的合作。现在的年轻一代和有潜质的设计师有一点跟以前的设计师不一样的，就是他们可以利用互联网来进行合作，我认为他们可以从中找到更多更大的可能性，如果他们运用网络的可能性和新技术来进行时装事业，我想那会让整个时装工业变得更有趣，我觉得跨媒体的时装业是更有趣和充满乐趣的。”高田说。他还说想要试一下用iPad，这让我们觉得惊喜万分。对过去的自省让他有了更清晰的目光去思考将来，而对未来的期待也让这位充满历史底蕴的设计师在70岁高龄依然焕发新生命。

KT design by Kenzo Takada

KT design by Kenzo Takada是由灵动的小项目组成的，目前我们看到的包括印花丝巾系列及男士皮鞋系列。前者是高田式标志性印花的生动表现，一朵朵的花卉在丝巾上绽放，而后者，则是花卉图案的抽象表达，鲜艳的色彩成为经典男装皮鞋的鞋底或内里，抑或抽象地变成鞋面上的镂空，为传统男式鞋加入了活泼的元素。这些设计都没有明确的季节性区分，丝巾已经可以在巴黎的店铺中觅得芳踪，而鞋履系列也将在今年春夏面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