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家空气加湿器品牌董事长叶杰全访谈
“我从7月中旬起,携太太去北美洲、欧洲旅游,回来后又去了青岛、威海、烟台、无锡、上海、西藏等地,饱览祖国大好风光;直到这次回家乡参加国际服装节,真可谓是笑傲江湖,享受人生,活得开心啊”。
“人上了年龄越希望对社会有贡献,对朋友有鼓励,对下一代有示范,所以,这一路走来,我经常在反思自我,人生怎样才能活得更有价值?”
“我本是一个一文不名的穷小子啊!”叶先生把话题一转,回到了他苦难的童年生活。
(一)
叶杰全祖籍宁波北仑大碶头马岙村,于1937年10月9日出生于上海。当时正是日寇侵占上海,历史留下了“八·一三”凇沪抗战的壮烈记载。叶杰全正诞生于炮火纷飞的那一年。他的出生与日本侵略有联系,想不到数年后,又是日寇夺走了他的父爱。
北仑毗邻大海,他父亲象许许多多村民出海当海员一样,靠“撑外洋轮船”来维持一家人的生计。叶杰全清楚地记得他5岁那年,父亲供职的那艘英国轮船不幸撞了日本人的鱼雷而沉亡。噩耗传来,母亲哭得死去活来。英轮公司按照保险赔款条例,支付了一笔抚恤金。当时,叶杰全上面还有14岁和9岁的两个姐姐。母亲首先想到的是要用这笔钱把3个孩子拉扯大。不久,她带着3个孩子回到了乡下。
讲到这里,叶先生的眼帘湿润了,他用充满敬意的语气说:“我的母亲是一个非常能干宁波女人,她不但赋予我生命,而且,我以后的发展都离不开母亲给予我的机遇”。
在乡间,孤儿寡母,形影相吊,自然引起了人们的同情。于是,有人出主意,按当时的价格,把这笔抚恤金换算成能买多少担谷,然后由村长作主,把钱分成数份借给村里的几户人家;并说好以后每年用归还稻谷来计算,直到还完为止。母亲是很会盘算的,她觉得在兵荒马乱的动荡年月,能拿到稻谷来养活全家是最重要、最实际的,于是,她欣然接受了这个做法。
想不到人心难料,一年后,村长上门来说:“叶家阿嫂,要把钞票还给你了,因为币值越来越不值钱了。”“不是当初讲好还谷的吗,怎么介快讲话勿算数了?”母亲不解地反问。还未待村长回答,只见几个大男人围住了母亲,大言不惭地说:“借钱还钱,天经地义”。对乡人的突然变脸母亲感到心寒。人穷志不短,不久,她毅然带着3个孩子回到余姚黄家埠乡杏山村投靠娘家。
在娘家,母亲靠种菜、挖笋,然后挑到几里路外的街市去卖掉后,换回几个钱来过日子。但是,这种生活实在太艰辛了。不久,母亲托人把大姐送到当地的大户人家当了丫头,自己则带着二姐到上海,在一家做“金钱牌”热水瓶的宁波老板家做厨师,因为母亲能烧得一手好菜。那年才6岁的叶杰全就只好寄放在外婆家了。讲到这里,叶先生说起了他在乡下“命不该绝”的那件事来。
这年冬天过年前,余姚下了一场大雪,真是冰天雪地啊,附近的山头、村庄都是白雪笼罩。他穿着厚厚的棉袄,与村里的小孩一起在河边看雪景。突然,跑过来一个小孩朝他背后猛力一推,6岁的叶杰全跌落在一米多深的河里,幸亏穿着厚棉袄,人才没一下子往下沉。村民拿来长长的竹竿想把他撩上来,但怎么也撩不上他;就在十分危难之时,只见对岸一后生纵身跳下冰冷的河里,把他救了上来。
“真是命不该绝啊,否则也没有我的今天了。”
“人要知恩要图报,虽然在我外婆的乡下只住了三年,但童年的回忆特别清晰,那里的一草一木常常浮现在我眼前。我从自己赚钱开始,每年寄钱给外婆家及三个舅舅,直到他们去世为止。我在余姚也捐助了学校。”
讲完这件事,叶先生把话题又回到了母亲身上。
叶杰全在外婆家住了三年后,母亲才从上海来看他,并非母亲不喜欢儿子,而是她的厨师活实在离不开身。外婆对母亲三年里不给家里寄一分钱颇有责备之意。母亲觉得这真是天大的冤枉,其实她每月把儿子的生活费都交给妹妹寄去,因为妹妹的儿子也寄放在乡下,外婆以为都是妹妹带去的。所以,在乡下妹妹的儿子读书了,叶杰全却没有书读。在母亲要离开的那几天,叶杰全日夜缠住娘,一定要带他去上海。就这样,10岁的叶杰全来到了上海,晚上在远房亲戚家的走廊里搭上一张“行军床”安身。那时候,他在虹口读夜校,开始了学校生活。
(二)
1950年,13岁的叶杰全来到了香港。因为,大姐夫是做机械技工的,先去香港找到了一份活,随后把姐姐带去香港,叶杰全也跟着去了,他想在香港找活谋生。他们住在九龙青山道木屋区,矮矮的一大片破旧的木板房,住的都是穷人。由于营养不良,心境不好,叶杰全整天郁闷不开心,13岁的他,个子矮小瘦弱得像才10岁的孩子似的。招工都不要他,到第二年还没有找到工作。讲到这里,叶先生停顿思索了一下:“人的一生机遇非常重要,仿佛是冥冥之中自有安排,我是绝处逢生,得到了贵人相助啊!”接着,他讲了在香港“路不该断”的故事来。
在当时社会找工非常困难,特别是当学徒。而姐夫一人工作养几口人负担很重,便买好了火车票要他第二天仍回上海去。当天,姐夫的一个同业朋友来打麻将,看到叶杰全在旁边呜呜哭泣,一问之下,方知孩子明天送回上海,便责备起叶的姐夫来:“介辛苦出来,怎么叫他回去?”
“寻勿着生活做怎么办?我不能一直白白养他。”
“不要叫他回去,我有一个好朋友开机械厂我会介绍的,包在我身上。”
就这样,叶杰全在香港留了下来,几天后进入九龙荃湾一家名为“协兴机械厂”学生意。别人看来当学徒很苦像是下地狱,而他在经历了困苦后有了这份活干,十分珍惜,干得很开心,好象进入天堂一般。每天,他勤快地把机器擦得锃锃亮,每天做16个小时,连星期天也没有。
他个小机灵,肯动脑子,聪明活络,一教就会,而且师傅在与不在都一样,勤恳地学工作。师傅是绍兴人,姓许,规矩特别重,稍有点差错就要骂。但严师出高徒,三年学徒下来,叶杰全学会了车、铣、刨,手艺十分全面,师傅把活交给他做很放心了。接着又补师一年,到17岁满师时,他已经能拿到每月60元的工资了。
满师后,叶杰全想到大一些的工厂去学更多的手艺,也想多赚一些工资。适逢有家制造纺织机器的工厂招工,按技术每天酬薪分4元、6元、8元、10元四档,叶杰全报考了8元。领班见他年纪介轻,个头又小,似乎很不相信他,他便对师傅说:“你们是来考我本事的,并非考我年龄大小,我做的生活不会让你们失望的。”果然,他以熟练的手艺考取了这一档。进新工厂后,连加班,他每月能赚到12元了,日子比过去好过多了。大工厂星期天也有休息。
此时,他母亲也来到香港与他一同生活。叶先生回忆道:“是娘出来时偷偷把2只金戒指藏在破袜子里,带到香港卖掉,才有钱租房子,才可购一些简单家具。当时的床还是买来铁条我自己焊成的呢。”
“母亲是我成功的基础,创业的动力。”
确实如此。上世纪六十年代,正逢香港工业发展期,制造业务非常兴旺。香港是一个人人都想当老板的社会,因此,当叶杰全手中有了一些积蓄后便与四、五个小兄弟商量自己办小厂,当小老板。他们的合作方式可以说是最早出现的“横向联合”。
他们在九龙租了30平方米的木屋,我买车床,你置刨床,他购铣床,每人都有一台机器,这样,如果有客户来看,会觉得工厂的设备很齐全,就愿意下单给他们做。不管是谁接来的业务,分工合作,按劳取酬,互不相欺,每个人既是老板又当伙计。就这样,忙忙停停,一路做下来,叶杰全越做越好。因为,他把赚来的钱又去购置新机器,而没有化在社会上流行的跳舞、喝酒、玩麻将上面。他很有计划地自己找寻地方,应该说是他创业的雄心。
几年后,购齐全部机器设备,叶杰全自己独立开起了工厂。从修理机器到制造五金零件;从生产塑胶部件到电器零件,都是自己加工。1963年他把工厂正式起名为“通用制造厂有限公司”,1979年开始生产出第一个当家产品——“多士炉”,一种欧美国家使用的烘面包的机器,产品出口到海外,生意特别好。今天,当叶先生回忆“通用”的起名,他说本意是生产的产品要求通达耐用。“想不到以后才知在美国、在中国内地都有使用这个名称的。”他哈哈笑道。
俗话说,“先立业,后成家”。叶杰全25岁那年,在母亲的张罗下与广东籍的姑娘袁玉卿结为伉俪。数年后生下3个儿子,分别起名为:中贤、中建、中立。
(三)
光阴飞逝,数十年后叶家的三位公子从香港的大学毕业后,都赴美国留学,学的都是机械工程专业,并且都获得了硕士学位。叶先生说:“我是机器的师傅,可能从小受到我的影响,他们也喜欢摆弄机械,所以学的都是工科,都是工程师,我们是同行相通啊。”
如今的“通用”在广东的工厂规模最大时达到2500名员工,生产电烘箱、多士炉、电熨斗、咖啡机等中高档电器产品。在上海还有合资企业生产“惠家”品牌的小家电产品,年产值愈5个亿。
叶杰全给三个儿子取的名字,原希望他们有贤能、建树、立业之意。大儿子中贤,现担任公司总经理;老二中建,负责生产管理;小儿子中立,则分管企业研发。三个儿子都能独当一面,有所作为,使老子颇为得意。他说:“尤其是中贤,身为长子,办事认真,我有意培养他担任一些社会工作。他现在是香港电器制造业协会的副理事长,也是宁波市政协委员,他还年轻,希望他能够接我们老一代的班,为家乡多做点事。”
“护犊情深”“望子成龙”此乃天地父母之同心。叶杰全也经常在饭前茶后父子间不经意聊天时,向三个儿子畅谈人生的厉练和感悟,就仿佛一个经验丰富的老猎手在传授守猎的诀窍一般。有一次,他谈到诚实与精明的关系。他说:“做人要诚实,但诚实之中要有点精明,精明不一定是骗人,精明是为了不被别人所骗;诚实不可以老实,在复杂的当今社会里太老实要吃亏。”他是针对儿子与客户谈价格时要诚实,他发的这番“高论”。他说,精明的商人要算好产品的最低成本,心中有数才谈价,不会轻易被客户的假象所动摇主意。
在与儿子们谈到商场的风险和金融海啸,他又像一位善于驾驭风浪的好舵手,形象地比喻为强台风来了,要降低风帆,收紧缆绳,进入避风港。对企业来说,该省的要省,该减的要减,该收回的要抓紧收回,开源节流,乃企业生存之根本。
随着年龄的增大,叶杰全对金钱看得越来越淡。他说:“赚了钱回馈社会是最好的途径,投入教育又是最实惠的回报,因为,十年树木,百年树人,百年大计,教育为本啊,但他对自己日常生活则以俭朴为主!”
为这件事,他经常与家人探讨如何回报家乡和回报香港的关系,他自有一番深刻的感悟。
叶杰全说,宁波是我的故乡,故乡的情结经常萦绕我心头,因为人不能忘根。所以,我从上世纪九十年代起,在家乡陆续捐助了从幼儿园到小学、中学直至大学的教学楼和设立奖学金。我的捐资几乎遍及家乡的各个县区。捐助的每栋楼,我起名育德、育能、育才、育智、育健等等,不一而同,但都是环绕培养人才。前几年,我捐了宁波大学的培训中心大楼,学校取名“叶杰全培训大楼”,我去掉了“叶”字,成为“杰全培训大楼”,意为要求学校培养杰出、全面的人才。
“我作为一个穷小子孤身来到香港,香港给了我成长的环境,促成了我事业和家庭的成功,我对香港应该要有回报,我捐的是从香港赚的钱。”这个念头在叶杰全脑子里已经酝酿很久,越来越成熟了。
说到这里,叶杰全给我们讲了一个“吃两只大闸蟹值3000万元”的故事。
事情要回到2006年秋,香港工业总会会长请吃大闸蟹,把叶杰全叫去了,同桌的还有香港理工大学的校长。席间的谈话,从办企业的压力引申到办大学的压力。校长算了一笔帐:香港大学生每年度仅收费4.5-4.8万元,而学校实际年用于每个大学生是20万元。香港政府鼓励学校向社会人士捐助,所以,校长除负责教学外,还要动脑筋向社会募款。
真是讲者无意听者有心。散席后,叶杰全对校长说:“我没上过大学,想多了解些大学的情况,我们改日见面并参观学校再谈谈好吗?”校长欣然应诺。
经过深思熟虑,叶杰全召集三个儿子商量此事。他首先说:“你们读书花费了香港政府不少钱,而我们所付的学费与实际支出不成比例,对吗?”儿子们已听他算了这笔帐,都点头称是。“既然这样,我想捐助香港理工大学,如何?”,接着,他说了科技对工业发展的重要性,理工大学培养的都是管理与工程人才,捐资理工对口。儿子们又被老子的理由所折服。而叶杰全的夫人是贤妻良母,她说:“你当年的穷小子现在能给大学捐款是好事!”
就这样,3000万的巨额捐款,获得全家一致赞同。他决定无条件地一次性捐赠,没有任何个人要求。理工大学专门召开了校董会,接受这位香港实业家、社会知名人士的捐款,并决定把大学的一栋教学大楼用叶杰全的名字来命名。
2008年4月的一天,是叶杰全七十岁生日,香港理工大学举行了隆重而俭朴的捐款仪式。说隆重,叶杰全的亲朋好友、学校领导和特区政府的教育官员都出席了,说俭朴,中午招待的是茶点,但气氛始终热烈。
叶杰全即兴发言。他说:“捐助社会公益事业,对我来说是个朝阳事业,我觉得越做越成熟,越做越开心。一开始,我也感到肉痛,辛辛苦苦赚的钱一下子出去了,但我看到了金钱的价值,看到了它真正的意义,我的心态就越来越好了。我从小的到大的,一个一个地捐助,会越捐越多。我好象觉得自己的脸慢慢在变圆,越发慈祥了,哈哈!”叶杰全在自我调侃中结束了他的讲话,获得了一片热烈的掌声。
如今的叶杰全已有2个孙子、3个孙女儿,每星期一次他携太太和儿孙们聚一聚,享受天伦之乐。闲余的时候,他喜欢打高尔夫球、唱歌、跳舞、练毛笔字。但更多的时间,他会自己驾车,或去公司看看文件资料,了解企业的运行情况;或去同乡会、行业协会摆摆“龙门阵”,说不定又会冒出一项新的计划。他认为,人生犹如一场大戏,人生的每时每刻都在扮演着各种角色,在自己的舞台上演出。此刻,不需要别人来为我捧场,也不需要别人来给我指点迷津,而要靠自己平和的心态来完成人生在戏文中的角色。我的角色做得好吗?他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