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明酸奶品牌总裁郭本恒访谈
定位
记者:你现在还觉得光明乳业是三国当中的刘备吗?因为2001年我们肯定是三国当中的曹操嘛。你怎么看待这种角色的转换?
郭本恒:我感觉实际上刘备还是曹操还是孙权都没有关系,我说刘备是基于我们在行业里三甲的地位,相对比较弱小的感觉。我们也是希望尽快将三足鼎立的局面稳固起来。
在三甲里,我对光明乳业的定位相对是非常明晰的。在体量上,我近几年比他们小一点,但在三到五年内,我感觉应该是半斤八两的关系。再一个,我们会在各自不同的产品品类里边各有千秋,比如说在保鲜奶、酸奶、奶酪里边我肯定是中国第一。在奶粉上面,尤其是超高温方面,我跟他们要有可比性。
记者:你更强调“鼎立”而不是说谁强谁弱。
郭本恒:对,当然要鼎立,我不能偏安一隅,我是一个全国的公司,绝对不是一个华东的公司。
记者:你有没有反思过,为什么会从当年曹操成了刘备,从公认的全国性品牌到了一些消费者眼中的华东品牌?
郭本恒:当时我们是千足之虫,可能僵而不死。我们的错误其实有一个标志,就是在2001、2002年的时候组织架构的变革,在那之前或者说在那个过程中,我们在战略上也是犯了错误,就是坚持一种观点,世界将来新鲜奶必然大行其道,常温奶没有市场,而忽略了中国的现实市场环境和需求。
记者:太超前了?
郭本恒:超前这个话也只对了一半。回过头看,世界上不一定只是新鲜奶大行其道。什么产品流行,推动它的龙头企业在这个国家起了核心作用。
相对来说,越发达的国家,新鲜奶会越流行,在发展中国家,常温奶越流行。这可能与城市化进程、商业业态、冷链系统发达的程度有关,这是一个核心。另一个因素却不完全是这样,就是哪个公司在哪个国家占有强势地位,哪个国家就必然流行相应的产品。
记者:也就是说一个国家行业的第一名、第二名都是做常温奶的,这个国家就是常温奶占市场优势,所谓利用行业领导者的优势,让整个行业按照它的规则去玩。
郭本恒:对。
记者:我从你刚才的回答中觉得,现在是非常强调常温奶,包括奶粉、奶酪这些的,但是新鲜奶就放弃了吗?还是战略并重的关系?
郭本恒:我的定位是,聚焦乳业,做强新鲜,突破常温,现在加上开拓奶粉。
根本就是聚焦乳业,做强新鲜,我在中国这块的领导地位不能变,这是我的根,我的源,不能舍本逐末。那么像常温跟奶粉,是我的枝,是我的叶,我当然也要枝繁叶茂。
短板
记者:之前你说过,三年当中大风大浪也过来了,现在在行业进入上升通道,是不是所有的困难都解决了?
郭本恒:我想说,我实际的困难连50%都没解决。
记者:还有哪些?
郭本恒:我想不能说是困难,应该是问题。首先,新鲜奶的领导地位要如何保持。在酸奶上,具体的产品品类上都要异军突起,不是说光在基础品类上下功夫,那是不行的。必须建立一种高端的、引领的概念。
常温奶最近三年销售量翻了一番多。光明乳业[9.88 1.75% 股吧 研报]从1992年开始做第一包常温奶,2006年做到了10亿包;从2007年开始,到今年11月30日,做到了20亿包。什么时候到40亿包呢?这个战略目标应该在三年之内,争取到2013年12月30日做到40亿到50亿包这样。这块销售规模上就会在70亿到90个亿之间。
奶粉,我不敢口气这么大,我想在三四年的时间内能够进入20个亿到30个亿销售额的跨度区间,而且我指的是婴儿奶粉。工业奶粉这块我会做到三四十个亿这样子,奶粉的总量也会有六七十个亿。这样内部的三足鼎立也会形成。
记者:这里面哪些是你遇到的短板呢?因为你说的都是战略目标,要实现战略目标肯定要补上短板。
郭本恒:说短板,我以常温奶为例。常温奶的渠道突破,我已经完成70%到80%的程度。
但是产品一直在突,但是一直没破。这样一个突破,其实是非常困难。关键就是营销策划上怎么突破,我这几年做了一些尝试,而真正的突破点也不是太多。
记者:中国乳品行业从一开始就存在过度营销的问题。你们的营销在2007年时也是短板。三年还没想到办法么?
郭本恒:我们的营销跟以往比,进步了很多,比如在业内首创的“体验营销”把新品畅优卖到了6个亿。但跟对手比,我感觉还有差距。我们做得群星闪烁,但形成标志性的耀眼明星的太少,比如像蒙牛酸酸乳、航天专用奶的营销案例。
找到了问题的症结就好办。明年我们会出些新的东西。我们的根基是很扎实的,行业中唯一的国家级技术中心、国家重点实验室等,都是给我们充分自信的东西。要把这些都变成长袖善舞。
愿景
记者:我个人可不可以这么归纳,光明是做产品出身的,是一个比较踏实的公司,而有的公司可能一开始就是以做营销出身的,所以公司的差异在文化基因中就存在了?
郭本恒:虽然都是营销,但是营销的风格差异是不一样的。我感觉现在中国的营销误区,尤其以乳品行业为甚,“整容”的太厉害。这在误导消费者,这种误导在短期可能是有效的,但是如果消费者弄清了真相,真正产生不信任,导致的伤害也非常大。光明乳业的营销,就是“化妆”,而且是打扮得体。
我们把自己定位为“中国乳业的知识分子”,把有内涵的东西通过一种相对来说艺术化的手段表现出来就可以。我就是营销做的再不好,“整容”的事情我誓不为之,我已经想清楚了。我们员工说吃了很多亏,我说不吃亏,长远看肯定不吃亏,而且很多事情,像三聚氰胺事件等也证明了,踏踏实实做不会吃亏。
记者:素妆、化妆、整容,应该是你对中国乳产品营销的划分,三个阶段听起来也像是对中国乳品行业十年来营销弊端的总结。2010年,这三种营销方式各自对中国乳品行业带来多少销售额,或者各占多少比例?
郭本恒:我感觉其实中国近五六年,或者七八年的时间,一直是“整容”占主导。
比重可能在60%、70%。化妆也就30%、40%,“素妆”基本就是没有。
记者:那你有信心把“整容”的60%、70%将来逐渐往化妆方向转么?
郭本恒:肯定的。我们要正向引导消费者。而且消费者会有识别能力,包括政府的监管,媒体的监督都会加强。“整容”从某种意义上就意味着欺骗,整容就是毁容。
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我是绝对相信这个道理。如果你不相信,你从一年的周期看你不相信、你从五年的周期看不相信,你从十年的周期看就会相信。任何事情,漏网的人毕竟是少数,一时侥幸也终将被历史淘汰。很多事情都证明了这一点。
光明乳业[9.88 1.75% 股吧 研报]的基因就是要做一个诚实的人、高尚一点的人,也就是要有企业的良心。我曾说过,好心才能做好奶。不管别人怎么样,不管风吹浪打,我们就闲庭信步,哪怕因为这个我们没做上去,也不后悔。我们已经尽人事了,就要知天命。
记者:这种说法在中国食品[8.15 -4.12%]行业里真不多见。从近期网络恶意营销的案例看,你觉得消费者真的不是健忘的吗?真对消费者未来选择这种诚实的的企业有信心吗?
郭本恒:历史都是在进步的。如果大家都看不到这一点,倒霉的日子就会来临。品牌这个东西树立很难,损伤很容易,很多的东西都是靠惯性在起作用,并不是说现在已经好的将来也会不得了,要用三到五年来检验。
记者:回到对光明乳业的定位,中国乳行业的知识分子。这个知识分子是什么时代的?20世纪20、30年代的,80年代的,还是90年代之后的?中国的还是西方的?
郭本恒:我们是现代的知识分子!中国的知识分子!骨子里应该有中国古代士大夫的风范和优良品质,手段上是应该是现代知识分子的科学的、领先的方法。这个我不会变,就是说我的根在这里。
记者:知识分子还给大家一个印象,良心,真正的知识分子都是有良心的。这一点你们也很有信心吗?
郭本恒:良心的问题肯定是坚持相信,但不能用良心为卖点来营销。我心里绝对是把良心放在第一位。我首先是把名声,把社会对我的承认看在第一位。我是有责任的。我觉得,大家不一定说我姓郭的是一个有本事的人,但是有很多人说他至少是一个品德相对来说高尚的人,至少说没做过什么坏事的人。我的企业也是这样。在惨烈的、不正规的竞争环境中,坚持良心难,难也要坚持。我们是做食品的,这个不能含糊。
领导力
记者:你们的人才培养计划叫“火箭计划”,其中最高的层级叫做领导人参与体验。你目前观察到的,或者认为理想的领导者参与型人才应具有哪些特质?
郭本恒:我是喜欢有勇有谋型的,但在企业发展的不同阶段,勇与谋的顺序是不同的。光明现阶段是把勇放在第一位,谋放在第二,就是说,没有勇的人我肯定不要你,但是你有谋更好。因为我们现在处于相对弱势的、被压制的地位,如果打仗你没有勇在,那我们这个仗就没法打了,但是,打了一段之后就感觉谋也很重要。
我开会时会经常举这个例子,比如说我们是30人,30人都是有所指的,敌人是90人;他们在山上,我们在山下;他们可能是营销费用比我们高,是美式装备,我们是三八大盖,怎么打呢?这个时候有三种干部:一种干部是“亡国论”,说肯定打不了,对畏敌如虎者,我说那就杀,我不要你。另一种是“必胜论”,迎着困难上,杀敌一百,自损八百,对这种有勇无谋者,我说要劝,要教。最后一种是在月黑风高夜采取突袭的办法,有勇有谋者,我说要奖。2007年的时候,根据这个道理,我们选出了“一大将军、五虎上将、十八罗汉、两小天鹅”,集合了当时最厉害的人才,也就是说特勇的,坚韧不拔的人。
记者:选出这些领军人才后,你和他们说过什么吗?
郭本恒:我跟这些人讲,领导的重要性在于什么呢?就是两句话。
第一句话是“事到尚可需平心”。这个事情可上可下可左可右的时候,你们的管理需要平常心。第二句话是“事到万难需放胆”。如果这个事情感觉不行了,我们就要放手一搏,而且主要体现在领导身上。如果你们的想法跟一线员工都是一样的,你就完蛋了,你现在是领导,将来也会变成员工。难的时候你要想办法,比如在经营上要么做到成本领先,要么做到差异化。
记者:你觉得自身的领导力是与生俱来的,天生的,那么肯定有一个触发点让你发现了自身的领导力吧?
郭本恒:有人愿意跟着我。我在想为什么?我感觉我还是有人格魅力的。
一个就是说我还是属于比较江湖义气的,关键时刻敢担当。第二个,我感觉包容心很重要,多数人只要是跟我合作的,对缺点我大都能包容。第三个,我的意志品质蛮坚定的,尤其是在困难的时候,到目前为止,我想干而后来放弃的东西还没有。我是轻易不投降的人,要是真的投降那是我真服气了。但是我在绝望的时候我一般也不投降,会像日本人剖腹自杀型的(笑)。第四个,我看问题的前瞻性上也还可以,大家觉着一个方向还很模糊,我就很坚定。还有就是管理方式上我是比较抓大放小的。
记者:你刚才说过你也有过想放弃的时候,那么在光明十几年,哪一年或者说哪些事情让你有过这个念头?
郭本恒:一般人在一个地方工作,无非就是两件事情,名和利。当然我是把名看得更重,在一个优秀企业做,我无论当一把手,还是当五把手都没有关系,我感觉它给了我这个舞台,我很有荣誉感,我就肯做。如果这个企业一直走下坡路,那我留下来就没意思了。即使给我的钱非常多,但是它不是我的最终追求,只是权宜之计。
所以在光明走到最低点,而且持续低迷四五年的时候,我觉着没意思,想过要走。因为这个又不是我主导,我只能选择不做。